第A3版:平原

心静之处,微凉自生

葛亚夫

  刚进小暑,天就热得有恃无恐了。“暑,煮也,如水煮物也。热,爇也,如火所烧爇也。”
  天下苦暑久已,“如坐深甑遭蒸炊”“坐觉蒸炊釜甑中”……这些都是常态,而且长热不老,历久弥热。所幸,我还有暑假。小暑之时,我也应时隐退,避暑锋芒。
  关门,闭窗,拉上窗帘,打开空调。刷刷手机,翻翻书,追追剧,写写文……看李渔说“应夏藏,闭门谢客”,身体却很诚实,屋里热!闭不住!于是脱光衣服,隐于林、藏于荷,躲于荫……我不禁莞尔,满满的幸福感。
  古人说得好,“小暑不足畏,深居如退藏”。你热任你热,惹不起,我就隐身,你能热我何?能不出去就不出去,反正放暑假了,我就在小暑里出世,做个隐者。待月出风起,也学秦观,“携杖来追柳外凉”,体会“风定池莲自在香”。那感觉,小暑真爽!
  大隐于朝,中隐于市,小隐于野,我隐于暑,浅且薄,一个电话就能捅破。
  母亲在屋旁开一块菜园,种了很多菜,隔三差五,就喊我回去拿。一下车,眼镜立刻“大汗淋漓”,我也成了反应皿,高速循环氢气、氧气和水的可逆反应。屋里,也好不到哪去,像蒸笼。打开风扇,感觉凉快了,但身体仍一波波甩汗——扇的也是热风。
  我像钻进八卦炉,无处遁形。父母不在家,这么热的天,能干啥?我转到菜园,看见她在浇菜。我站在阴影处,让母亲别浇了,太热。“浇水热啥!”母亲一边说,一边就着水管喝一口,再喷喷脸。从头到下,她浑身湿漉漉的,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自来水。
  父亲割羊草回来了。我埋怨他:“天这么热!还割啥羊草?”他笑:“热啥?!”他抹下草帽,抽掉肩上的毛巾,往水桶一浸,再抽出来,雨淋淋地朝头顶一按。水漫过他红铜般的身子,溅出滋滋的水花。“淬火”后,他又缓过劲来,喂羊,帮母亲浇地……
  看着父母,我有种错觉,他们是八卦炉里的孙悟空,再热也能找到避让的风口。
  周末,表哥来找我。他俩孩子,今年一个高考,一个中考。他在家待着难受,找我唠。表哥说:“平时在工地干活,也没觉着热。”我抹把汗:“这么热的天,你咋干活?”
  “干着就习惯了!啥都不想,光盯着手里的活,就感觉不到热了。”表哥说得轻描淡写。我想起白居易:“何以消烦暑,端坐一院中。眼前无长物,窗下有清风。散热由心静,凉生为室空……”表哥更洒脱,他是坐在别人园中,扎着别人的窗户和空室。
  不能隐,不能避,就养心静气,坦然面对。心静如水,安之若素,微凉自生。
  小暑后天气会更热,生活还要继续,或隐,或避,都是消暑的良方。若要根除,还要静的良药。“风动莲生香,心静自然凉。”静由心生,凉随心转,心之所向,凉之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