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版:奎星楼

皖北的雪

肖龙
  大雪节气,雪花并没有赴约,代替雪花来皖北平原的,是一场大风,以及随后而来的一场跳崖式降温。皖北的冬天,大风和降温似乎总比雪花来得早。
  起床后翻阅朋友圈,发现“大雪,无雪”成了最热门的消息,可见,盼望来一场降雪的,并不是我自己。虽然早已经过了浪漫的年纪,但我们心底里,着实渴望着一场降雪,这与浪漫的少年情愫无关,实则是人到中年后对一年农作物长势和收成的牵挂,以及对未来生活更加丰实富足的一场期盼。
  虽然大雪无雪,但皖北的雪实则是很爽快的,说来就会来。雪花也很大,一片一片,鱼鳞一般,从天上忽忽悠悠飘落。最早迎接雪花的,永远都是孩子们,他们似乎拥有比大人更加敏锐的感知能力。那扬起的满是纯真的脸蛋里,盛放着浓靥的笑容,明显是在期待着第一片雪花的亲吻。皖北的雪,就是在男孩子女孩子们众星拱月般的期待中和簇拥下降临的。
  大平原是雪花最乐意降临的地方。皖北平原一马平川,沃野千里,没有跌宕起伏的地势和参差嵯峨的地形,平展展的,所以,雪花落在这里,永远都是自由的,无拘无束的。风和雪永远是最好的兄妹,风刮到哪里,雪就跟到哪里,风停下,雪也就跟着停下。在这里,没人会阻隔它们的前进,改变前进的方向,也没人会硬要把它们拆散分开。
  男孩子和女孩子对待雪的态度,是截然不同的。男孩子更像一个个充满了火热能量的太阳,他们更希望把雪炼成糖能吞下,化成水能喝下,所以,他们抓起雪团团之后,要么打雪仗,要么大口大口地吃着,在齿颊间留下了新雪的清新甘冽;或塞进了小伙伴们的脖颈里,敞开扣子的怀抱里,感受着来自大自然的激情。
  女孩子不同,皖北的女孩子总是多了些细腻与柔情,她们用双手接着飘落下来的雪花,捧到眼前,仔细地欣赏着那花瓣的形状,深情细嗅着雪花的味道。单是这些还不够,她们面对着广漠的雪野,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,倾听着雪花吟唱,或趴在雪的棉絮里,渴望着雪的拥抱和亲吻。她们更想永远留下这纯洁、晶透的大自然的使者,所以她们又会堆雪人,或把雪收进玻璃瓶和陶瓷缸里,期待尽可能地保留着她们心底最童贞的记忆。
  雪停了,温度更低,雪变幻了身姿,化成水,以另一种形态出现,透明的冰锥倒挂在房檐上;如水晶般的冰帽戴在草尖,那是来自大自然的礼物,更遂了女孩子们的意。
  皖北的雪更像画家笔下的一张硕大的宣纸,画家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农人,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村庄成了这片宣纸上水墨一样的写意,蜿蜒有致的小河在写意的留白间淡淡地流淌。一望无际的绿色麦苗一夜之间隐遁了影踪,素色代替了葱绿,静谧代替了生机,放眼望去,一片恢弘壮阔的雪沃平原图在皖北大平原铺展开来,天与地的交界就是这张写意的边框。
  农人是最喜这雪的,“雪盖三层被”的农谚在数千年的农耕文明衍传中从来没有欺骗过他们。踏着雪,来到田野,一片白茫茫中,除了满心的喜悦和憧憬,便是对充满烟火味道小日子的知足与欣慰。是啊,有什么能比来年的丰收更值得期待呢?
  而雪终究不会长久驻留的。太阳一出来,雪就开始玩起了捉迷藏,有的钻入了地下,有的升到了空中,有的则融入了这世间万事万物的肌体中,支撑起一种新生命的蓬勃与成长!小草探出了头,麦田揭去了洁白的婚纱,皖北大平原从一片沉寂中再度焕发了生机,每一片土地更加湿润肥沃,每一颗生命更加充满活力,每一个新生的希望都在前进中孕育着美好的明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