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版:奎星楼

永远的婉君

聂学剑

  一个人开车,听着音乐驰骋在阳光灿烂、一马平川的公路上。忽然有一首熟悉的旋律像是从梦中升起:一个女孩名叫婉君,一个女孩名叫婉君——
  心中蓦地被什么东西触动唤醒。我把播放模式轻轻调整为单曲重复,这首歌曲就一直陪伴我在路上。隔着若干年的时光,青葱岁月又闪现在眼前。
 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,还在校园。花一样的年纪,多愁善感。每个周末,对远离家乡的学子来说都是一段质感的空白。有寂寞,有闲愁,有躁动。
  被琼瑶剧中那些镜中花、水中月般的恩恩怨怨深深地吸引着,向往着,模仿着。只要寻觅,总有原型。比如婉君。我们校园里就有一个女生,她一直被男生宿舍深夜卧谈。巧的是,我们因为共同加入了文学社,由此,便有了可以单独散步的交往。那些散步,总是偶遇在周末清冷的晚自习后,校园的操场上三三两两的身影,伴着淡淡的路灯清辉。并没有什么卿卿我我,甚至也不曾有过牵手。
  寒假,回到几百华里之外的乡下,坐在单车后座上顶着凛冽的寒风,看哥躬身逆风骑行。我们披星戴月去十几里外的带锯厂排队,头天晚上用架子车送去垛得像山一样的树杈子。它们要被加工锯成木片,然后,我们再把它用人工钢锯切割、刨光,制成一个个的木托子,砖瓦厂用它托起一撂撂刚刚出炉的青瓦、红瓦。我们叫它“瓦托子”。村民们四处收购树干树枝,送到镇上的带锯厂加工。因为要排队,常常头天晚上就要送过去。扳着指头算该轮到自家了,再早早地提前赶过去。这些瓦托子被河南省的贩子们开车挨村挨户地收购,那换回来的钞票,被父兄们结满老茧的大手摩娑半天,才郑重地交到我的手上。它们是我的伙食费和书本费。
  就在带锯厂因为临时停电而忽然不再轰鸣的空隙间,从作坊老板家电视里忽然传出那曲熟悉的旋律《婉君》。我面向阴云密布的天空,莫名地刹那间泪流满面。那个少年,脚踏冰冷的现实,绝望地向文艺的温暖和飘渺用力挥手,那是坚定的诀别。在校园的四年时光里,再也没有过心动。
  每个少年的心里一定都深深地藏着一个自己的婉君。她楚楚动人,命运曲折,苦难深重,却又可亲可怜。她一直被雪藏。直到少年成为青年、中年,然后,渐渐老去。那个婉君却一直都还是恍然若梦。
  反反复复地听着这首歌,没有了流泪的冲动,却一直感慨万千。那个少年,连同青春一起渐行渐远,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背影,记忆里只有黑白的印象。所有的躁动、温暖,连同色彩,还有婉君,都被珍重地收藏着。就像在这个明媚的午后,一直听着那曲《婉君》,只留下种种不舍。浮生若梦,说的也有这份记忆和感慨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