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版:奎星楼

被珍藏的村庄

李芳

  我曾经居住过的那个村庄已经消失了,我常常会在梦中回到村里,熟悉的屋舍、池塘、树木以及那口老井和我读过书的小学,一幅幅画面电影一般在我脑海里轮番回放。现在,村庄找不到了,剩下的只有乡愁与眷恋。
  10年前,传来消息说老家的村庄要拆迁,村里人全都搬进新建小区。搬迁前,我回村一趟,录些资料保存。持着录像机,表哥带我从村西开始录片。我小时候生长在外婆家,当兵走后,回村就少了。这次回村,没有见到几个我认得的同龄人。眼前的人家熟悉又陌生,老宅上的房屋我想不起谁是这家的主人。村西的那个大坑还在,水已干涸。小时候,大坑里还是满满的水,我曾掉进坑里呛过水。遇见一位长辈,以前的生产队长。论辈份,我喊他二舅。他个子不高,人瘦,罗圈腿,走路习惯背手。他还住着以前的老房子,只是草顶换成了青瓦,厚实的泥巴墙往外鼓着。我喊他,他认出来我,拉着我的手,十分亲热。这让我想起有一年,他们两口子生气,老婆大白天去跳坑,说是日子过够了,不想活了。他家门前有个坑,水不过腰,她跳进去坐在水里,哭哭啼啼的,有人要去救她,年轻气盛的二舅坚决不让人施救。真没人拉她,自己一个人爬上来,换洗了衣服,又跟人一起下地干活去了。
  说话间,走来位妇女,我认识她,姓孙,丈夫死得早,把苦日子都给了她。打了招呼,问她和孩子们住一起吗?她说自己单独过日子。
  一路拍下来,到了我家宅前。宅地被另一户人家盖上了房子,恰遇女主人坐在井边择草。以前我都叫她二嫂。头发全白,眼神还好的二嫂,看出是我,喊一声大兄弟,差点湿了我的眼眶。她身边的老井,过去全村人都来这里挑水吃。井水微甜,但碱大,一碗开水凉着,碗底能沉淀出一层水碱。
  离开二嫂,继续录像,一座低矮的小屋映入眼帘,我想起户主的名字叫郑文江。他家5口人,男人都是大个子,小土屋是他们家以前的厨房,多年后再看见这座矮小的房子,真无法想象郑文江一米八几的个子,得低头弯腰多少度才能走进去?会杀猪、会补车胎和雨鞋的郑文江前几年已离开了人世。
  断断续续录了一下午,把村舍、道路以及干涸的水塘都录进来。回城后,我对录像进行整理,建一个专门的文件夹,题上《被珍藏的村庄》。
  回城没多久,村庄被拆除,只有零散的几户人家孤零零地留在原来的村庄,其余人家,全都搬走。新小区叫田庙新村,附近两个村子,崔营、杨店也并入到这个新村。新村布局合理,环境整洁,有文化广场,活动室,也有医疗室,还建有超市。一到晚上,妇女们便聚到广场一起跳舞,广场边停放着一辆辆家庭轿车。在路灯的照耀下,小区的夜晚丰富多彩。
  小村往事多,至今都不忘。当我想念村庄的时候,就在电脑里找出文件夹播放村庄录像。时光不会倒流,生活不能重来,消失的村庄将不再复原。我的乡村录像,是对村庄最好的纪念与回忆。我把村庄珍藏起来,珍藏了一段难忘时光,同时,珍藏的还有乡音、乡情和我对村庄不舍的情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