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版:奎星楼

爷爷们的烽火岁月

  历史的天空风云变幻,唯一不变的是,总有丹心赤子为国家鞠躬尽瘁,总有殷殷志士愿为民族负重前行。
  84年前,当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践踏我们的国土,杀害我们的同胞,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时,为了保家卫国,捍卫我们民族的尊严,我家先后有三位亲人以不同的形式参加了抗战。他们是:我大爷、我二爷、我爷爷。今天,在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之际,我想说一说爷爷们的抗日故事。

大爷
  大爷吴德海在“七七卢沟桥事变”之后,投笔从戎,考取黄埔军校西安分校第16期。毕业后,在部队任少尉见习排长,从事教官工作,曾担任过冯玉祥的警卫排长。在那烽火连天,国难当头的民族存亡时刻,中共地下党组织派大爷回到家乡,动员民众抗日。
  回到家乡后的大爷,在阜南方集教学点,以教师身份,从事基层抗日宣传。发动群众,组织游行示威,动员民众募捐,支援前线抗战。
  然而,随着日本帝国主义的大举进攻,我们的大片国土沦陷,鄂豫皖边区告急。蚌埠、淮南相继被日本占领,驻扎在三河尖的日军沿淮河西上,企图打通郑州到武汉的交通线。肆无忌惮的日军汽艇屡犯我县境内曹集沿淮一带,大爷就在家乡中岗、曹集动员父老乡亲成立抗日自卫军,积极配合“皖北人民抗日游击纵队”,不断袭击和痛歼敌人,破坏敌人的交通线,在曹集一带多次伏击企图侵犯的日军,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,鼓舞了家乡民众的抗日热情。
  1947年8月刘邓大军南下,大爷动员父老乡亲,成立运输队,支援淮海战役,带领家乡民众为部队送军粮、木材、布匹等。而后又成立地方武装,配合人民解放军镇压曹集、方集等地的“土匪暴动”,有力地巩固了解放了的大后方的政权稳定。
  1949年8月,大爷听从上级党组织的安排,创立阜南县第一个邮政局。适值当时的中共地方党组织领导人杜默要调往凤台县任县长,邢少先要调往上海。临走前他们留下一匹战马,作为刚创建的邮政局投递运输使用。
  如今,80多年已过去,当战争的硝烟离我们渐行渐远的时候,当一个个抗战老兵渐渐离去的时候,对于如今的人们来说,往事似乎都成了遥远的故事,但80多年前,它却真实地发生过。至今我们家乡,上了年纪的老人还能哼唱,当年大爷教唱的那首催人奋进的自卫歌:
  拿起一切拿得到的枪,上前,我们没有麦米!拿起一切拿得到的子弹,上前,我们没有土地!誓为民族牺牲,齐向强权斗争!我们决心救自己!不要害怕,我们要英勇对敌,对准敌人,举起所有武器,我们要自卫,我们救自己,到前线去。大伙在一起,驱逐我们的敌人。今天是被压迫的民族,明天一切属于我们自己……
  斯人已去,我们欣慰,当历史的脚步渐行渐远,还有声音在与时间同行着……

二爷
  二爷吴德成曾在傅作义部队的35军101师,是黄埔军校西安分校第17期学员。
  抗日战争时期,二爷参加过无数次大小战役,多次负伤。其中受伤最重的一次是在“绥远抗战”中(又称百灵庙战役),二爷和死神擦肩而过,险些丢了性命。
  那是1936年,日军为了侵占绥远,从政治上对绥远省的傅作义进行收买。如果收买难以实现时,就抓住有利时机,把他打倒,驱逐到山西省内。爱国将领傅作义为了粉碎日军的侵略阴谋,决定主动进攻作战。1936年11月24日凌晨1时,进攻百灵庙的战斗全面展开。日军以炽烈火力阻止我军前进。战至4时,二爷所在的攻击连深入敌阵地,战斗呈胶着状态。为了赶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消灭他们,二爷和战友们顽强进攻,抢先冲向百灵庙,决心在早晨全歼庙内之敌。经过反复搏斗,终于突破敌阵,收复了百灵庙。然而就在冲进庙门的那一瞬间,二爷左肋骨被日军炮弹击中,身负重伤……
  由于二爷作战勇敢被破格提升。在后来的八年抗战中,二爷跟随傅作义部队转战各地,从未回过家。
  1949年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,傅作义部队接受和平改编。改编后,二爷调往天津,任解放军四野独立第87师第五科科长,负责部队整编的干部调动安排工作。二爷的帅气和才气赢得了一位漂亮女教师的芳心,她就是北京姑娘杨慧新,后来她成了我可敬又可爱的二奶。
  1949年4月下旬,二爷经师政委程世清批假回家探亲。
  新中国成立后,二爷积极响应党的号召,回到家乡从事图书发行工作。二奶也随二爷来到阜南,从事教育工作。1954年,二奶率先在阜南推广普通话教学,多次举办全县教师拼音培训班。
  改革开放后,二爷老当益壮,历任多届阜南县政协常委、黄埔同学会会长,直至2000年1月14日去世。

爷爷
  爷爷吴德江1938年3月参加了著名的台儿庄战役,他是国民党抗日名将池峰城的部下。台儿庄战役中,日军在飞机、坦克、重炮的协同配合下,疯狂地向台儿庄猛扑。爷爷所在的池峰城的第31师,接到上级的命令:坚守台儿庄,拼死抵抗日军进攻。师长池峰城亲率敢死队以必死之决心,顽强抵抗,死守阵地,伤亡惨重。阵地上尸横遍野,惨不忍睹。爷爷背部被日军炮弹击中,身负重伤昏迷过去。苏醒后,爷爷从死人堆里爬出。在一个破庙里躺了半个多月,由于仗打得极其残酷,爷爷的背伤没得到及时治疗,又因庙里地面潮湿,爷爷不幸又患上类风湿。他虽有幸活了下来,但留下了终身残疾。
  新中国成立后,爷爷自愿回到家乡。党和政府看在爷爷抗日有功的份上,安排他在粮站工作。
  记忆里,爷爷对曾经的那场战争缄口不提。从我记事起,爷爷都是驼背,背上像背了口大锅。头上、腿上、腰上多处疤痕累累,身体瘦弱,遇到天阴或下雨,全身疼痛难忍,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,但他都默默地忍着,从不诉说,整天沉默寡言,只知埋头干活。即使炎炎夏日,爷爷也总是长褂长裤,似乎是为了掩盖全身那“丑陋”的疤痕。
  一次,三舅妈来我家做客,见到爷爷后偷偷问我:“你爷背驼得快趴到地上了,你奶长那么漂亮,怎么会看上你爷?”三舅妈的问话,让我很心酸,看到爷爷那虚弱佝偻的背影,我不能为爷爷辩解什么,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,埋下了仇恨的种子——那就是对日本侵略者的无比痛恨……
  也许在别人看来,我爷爷很“丑”,但在我眼里,爷爷是抗日英雄,是最疼爱我的人,也是我最亲的人。
  小时候,每逢过年,沉默寡言的爷爷总会给我做最好看的灯笼,尤其四个轱辘的狮子灯笼做得无人能比。我在街上拉着一走,后面总跟着一大群孩子。春天时,爷爷做的风筝有老鹰的、蝴蝶的、蜜蜂的,每当我拿着形态各异的风筝,在田野里迎风奔跑时,小伙伴们常常对我羡慕不已……
  晚年的爷爷常常和奶奶在中岗街头摆摊卖针头线脑,他整日不辍劳作,直至1993年春天因病去世,享年76岁。
  今天,在举国上下庆祝建党100周年的日子里,不禁又勾起了我对三位爷爷的深切怀念。在国破家亡之际,三位爷爷勇敢地以血肉之躯抗击着日本侵略者。他们只是千千万万抗日将士中的一个,尽管他们很普通,但依然值得敬仰和铭记。我为三位亲历了那场战争的亲人而自豪!尽管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尽,但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野心我们时刻要警惕。
  记录他们的过往,警示我们的后人。牢记历史,勿忘国耻!
  我们决不让历史的悲剧重演,是我们对当年为维护人类自由、正义、和平而牺牲的英灵和对惨遭屠杀的无辜亡灵最好的纪念。
  100年来,中国人民在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,历经革命、建设、改革的不断探索,在失败中纠正着错误,在挫折中总结着经验,在变革中图强,奋力书写了恢宏百年的光辉历程,涌现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。
  “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”,生命,因报国而澎湃!
  口述人:吴德江孙子吴刚记录人:吴德江孙媳刘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