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版:奎星楼·广告

回家


肖娟
  母亲还没起床,我站在窗台前喊。母亲是醒着的,按一下遥控器,卷闸门就开了。
  走进母亲的卧室,母亲已经穿好衣服下床。母亲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遛狗。黑豆是母亲的伴儿,母亲用红毛线给黑豆扎好几个小辫子,还得意地问我好看不好看。看着黑豆头上的小辫子很搞笑。想起儿时,母亲也给我扎过小辫。黑豆特别听母亲的话,母亲喝一声卧下,黑豆就卧下;说一声回去,黑豆就颠颠地回去;母亲就开心地笑。我没黑豆听母亲的话,偶尔心里不高兴,会耍个小脾气,不想回老家,甚至一个礼拜不回来一次。
  一个人,一条狗,母亲牵着黑豆拐过屋角。黑豆撒着欢,在路边的草丛里又蹦又跳。母亲看着它撒欢,不怎么说话。看着母亲和黑豆,心里说不出来啥滋味。对门的嫂子热情地喊我的名字,娟子,你又来了?是啊!应声闲聊一会。都说远亲不如近邻,母亲一个人在家,亏得有对门嫂子的照应。有时和母亲赌气,又不放心,总是打电话给对门的嫂子,了解母亲的情况。有时母亲不接电话,很害怕出了啥事,第一时间就是麻烦对门,他们总是热心地了解清楚,回电话告知。
  转身进屋,母亲正在厨房洗红芋烧稀饭。母亲好像有点不高兴,不怎么说话。可能是前天祭灶,我们姐妹几个都没有回来吧。其实,前天我是想回来的,只是民间有说法,出嫁闺女祭灶不能看娘家的灯,想着还是避讳点好,姐妹几个一联系,都没回。
  我把粉丝从车上拿下来,一袋十几斤,足够母亲吃上一年。葡萄园种的纯红芋粉粉丝,不太好买。母亲买的粉丝太粗,上次回来炖鸡块不好吃,早就说粉丝我买,母亲有点糊涂了,还要买粉丝。
  每次回来,大抵都是我做饭。今天母亲做饭,我和母亲一时无话。觉得有点闷,沿着屋拐角那条小路走走。
  刚过立春,几只小鸟叽叽喳喳,扑翅在路边起起落落,它们是欢喜的。小路是寂静的,一边是铁路线,一边是绿油油的麦田。远处的村庄,围着村子的树,还有隐约可见的小河。一切都是那般清秀。
  阳光暖暖的,真好!脚踩在松软的枯草上,心可以自由飞翔。麦苗就在我的脚边,每片麦叶尖儿上,都顶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,逆光可见夺目的璀璨!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,换个角度,才会觉得珍贵。
  那条小河,连着学校的方向。儿时小河里游着麻鸭、白鹅、鸳鸯。总会有夜不归宿的小调皮,留几个蛋在小河的臂弯里。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就为了到河边草窝子里捡鸭蛋。那份惊喜,宛若昨日。转瞬,小河只剩下枯草,我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。
  路边的苍耳、鬼针草一簇簇全是,它们的种子,一个冬天也没落地。居然看见了儿时就不知道名字的野草,藤蔓很长,掐断会冒出白色的汁,种子一捏,壳就炸开,飞絮很快散开飞远。很久没见过这些东西,很有亲切感,又觉得说不上来的陌生。我真羡慕他们,无论世事如何变迁,它们就在那里,不悲不喜地活着。
  茅草很高,叶子虽枯黄却齐整。儿时很难找到这样的茅草。茅草叶是甜的,羊和兔都喜欢吃,每天挎着草筺的我们,怎么可能让茅草长成这样?感叹物是人非,那些挎着草筺的孩子,再也寻不见。
  我想走到小路的尽头,看看渭沟里的水是否清澈如昨。母亲打电话让回家吃饭。一下子想到儿时的母亲,总是站在村口大声喊我们回家吃饭的情景。
  心里有点酸,回家。我老了,母亲老了,故乡也老了。